作文

有天某堂課由於種種原因,最後剩下一個中一學生來上堂。「今天我們來學習實用文寫作 …… 」男孩打斷了我的話:「老師,我在學校剛剛才作完一篇文,能不能不作文?」我隨口一問:「噢,那學校的作文題目是甚麼?」只見他眼圈突然紅了,默不作聲地垂下了頭,還隔着口罩發出吸鼻子的聲音。我剛剛是問了甚麼不該問的嗎?無數念頭在我腦海中飛快掠過,終於在「打電話問家長」與「直接跟學生溝通」的兩難下,我選擇了後者。我拿着面紙在男孩身旁坐下:「今天上學發生甚麼事情了嗎?」他不作聲,搖搖頭。「因為其他人都請假了,所以覺得寂寞嗎?」他又搖了搖頭。「 …… 是因為今天的作文太難了嗎?」他定住了。我也不說話,靜靜地坐在他身邊,看着他。終於,他開腔,是帶着嘶啞的哭腔:「學校寫的那篇作文,老師要求我們寫兩頁半紙,可是我寫不出來!」

 

「嗯,我明白,寫不出來真的很難受,那作文的題目是甚麼?」「『朋友』。」「這題目對你來說很困難嗎?」他點了點頭:「我只能靠想像。」「為甚麼?你在學校交不到朋友嗎?」「時間太短了,才兩三個月,不能算是朋友啊!」對啊,他才中一,現在才11月,的確是認識不久。「那小學呢?小學總有要好的朋友吧?」他用力點了一下頭:「我有個朋友,我們唸同一班,也住得很近,於是我們天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感情很好 …… 」「然後呢?」「然後我們升上了不同的中學,就失去聯絡了。」「打電話給他呀?」我遞了張紙巾給他。

 

「那時候我們年紀小,所以大家都沒有電話。」他接過紙巾拉下口罩擦了擦鼻涕,「而且最後兩年都在網課,我們連最後一次的機會見面也沒有,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所中學 …… 」我看着啜泣的他想了想,決定給他上一堂特別的作文課。「有些人,縱使在你人生中的某段時刻非常重要,但卻注定成為你人生的過客。」

 

男孩終於抬起頭,用迷惘的眼神望着我,大概是我剛才說的太深罷?我笑了笑,開始告訴他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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