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4日星期四，本來是一個平常的工作天，市民早上照常返工返學，然而當中不少人身穿素色衣服，特別是在南丫島發電站上班的員工表情更為凝重。當天接近正午，政府部門、立法會分別舉行默哀儀式。在政府總部工作的公務員齊集於東翼對出的廣場上，特首梁振英亦率領一眾主要官員到場。正午十二時，主持用米高峰宣報：「默哀儀式正在開始。」在場所有人士低下頭，直至三分鐘完結後，氣氛仍然沉寂，只有下了半旗的中國國旗和香港區旗迎風搖曳。距離不遠處的立法會廣場上，平時在議事廳針鋒相對的民主派和建制派議員並肩而立，參與儀式。


除此之外，中聯辦、港交所、海洋公園等機構也舉行默哀儀式。而當日涉及意外的港九小輪「海泰號」的出發地點中環碼頭，有船隻鳴笛，不少市民用緊扣的雙手依靠海邊的欄杆，與眾多船隻一起哀悼海難中的死難者。


這天是「全港哀悼日」，哀悼在10月1日晚撞船意外的39名死難者。在維港兩岸鳴笛致哀的船隻喚起了當晚意外的混亂情況，以及英勇的拯救行動。


收Call出動

10月1日是國慶日，煙花準備在晚上9時於漆黑的維港上空綻放，這對於駐守在西河灣救護站的救護員曾偉傑來說卻是尋常的當更時刻，除了附近大廈的燈火外，天還是與平時一樣漆黑。8時許，他們收到撞船Call，但對於當救護員超過10年的他來說，這並不意味甚麼，因為在香港水域範圍內的海事意外去年就有351宗，尤其是西灣河這個鄰近避風塘的救護站，出動更是家常便飯。訪問當天他從中區政府碼頭指?海上的一艘船說：「不是太遠，我們駛到大約是那艘船的距離（30米左右）。」然而經驗歸經驗，仍然被眼前的情境所震撼：由船的射燈燈光照射下，看見很多穿?救生衣的人在海上漂浮，當中不少已經沒有知覺。「很震驚，奈何要收拾心情拯救，」工作範圍絕不包括拯溺的他說：「那一刻我們想過落水救人，但我們要守?自己的崗位。」他補充說：「如果需要的話，我們也會落去。」


隸屬香港仔四號消防船的黃子翹同樣在8時許收到通知說有船隻意外，於是第一時間落船，出發往南丫島。由於與事發地點較近，他們是最早一批到達現場的救援人員，但礙於天黑關係，只看見海上有一個三角形物體垂直插在水面，離遠還有兩艘水警小艇，再駛近才發現那是一艘船，並看見一名女士站在欄杆位置大叫救命，於是他們與水警小艇一同駛近，拋救生圈?她穿套身上，再嘗試用繩拖她過來，但由於他們船隻的甲板較高，拉不上來，惟有把她拉上水警小艇休息。這名渾身濕透的女士說她的丈夫仍在船內，於是黃子翹便與兩位同事一同落到水警小艇上，前往較近船隻的位置。他看見船艙中很多驚慌的面孔，他們拍打玻璃，大叫救命。他這時手執爆窗工具，向他們大叫：「我現在打爆玻璃，你們一個接一個跟著出去。」


竹篙灣潛水車隊員許家俊當晚身在滅火輪七號，於維多利亞港海域進行煙花匯演的戒備任務。大約8時23分，他們接報南丫島對出有沉船意外，船長馬上調頭駛向肇事現場。途中他們專注聽?無?電，很不幸聽到的訊息是很多人墮海，各潛水隊員即刻拿出船上所有救生工具，預備稍後落水進行拯救工作。就在離開沉船現場一百米左右，已經看見很多雜物，包括救生衣、鞋等在海上漂浮，「這時已經知道事態嚴重。」他回憶說。幸好其他救援船隻已經到達，附近又有水警輪，飛行服務隊的直升機又在上空盤旋，提供足夠照明。滅火輪七號進一步駛近肇事船隻，清楚看見海面有20多名身穿救生衣的傷者。經過簡短的現場評估後，主管命令他們跳落水，將兩艘救生筏拉去傷者附近。「我見到有男有女，有老有嫩，場面非常震撼。」他回憶說：「你會聽見很多叫救命聲、尖叫聲和嘔吐聲。」



樂極生悲

其實事發前，百多名乘客之中有的一家大小，有的是情侶，他們參加港燈安排的活動，在南丫島吃完晚飯後，乘坐南丫四號從8時15分出發，到維港海域欣賞9時發放的煙花匯演。而在中環碼頭，港九小輪的海泰號在8時正出發，前往南丫島榕樹灣碼頭。大約8時20分，這兩艘船距離愈來愈接近，就在南丫島對開海面，事後兩船的乘客都說在沒有任何減速、轉舵的情況下，海泰號突然撞向南丫四號，發出「?」一聲巨響，令兩艘船上的所有乘客前仆後繼，不少更跌倒、撞傷。


強烈碰撞下，南丫四號的船尾位置被撞，一些專家認為碰撞撞毀了船底其中兩個隔水艙，加上同時撞毀了引擎和水?，無法抽走湧入船尾底部的海水，令船隻迅速從船尾開始下沉，並砥?海?，凸出白色的船首於水面，也就是救援人員第一眼看見的垂直三角形物體。很多乘客在碰撞跌倒後還未來得反應，便因傾側的船身而跌落海中，當中不少更來不及穿上救生衣和抓救生圈。


當機立斷

「現場實在太多傷者，而我們只有一雙手，」許家俊說：「很幸運就是大家也很叻，懂得穿救生衣。」他把傷者拉到救生筏旁，?他們固定自己，握緊救生筏旁邊的繩索不要放手，其後很快便有其他同事游過來，協助傷者登上救生筏。之後他大聲叫問誰不懂游泳和有沒有小朋友在附近，好讓先行拯救。


當時狀況很混亂，雜物漂浮，「救命」、「救小朋友先」的呼聲響遍海面，當中不少傷者更恐懼非常，尤其是女性。許家俊記得有位女士在海面掙扎，救生衣穿得不好，沒有給腰間的繩索打結，而且水性不好，水已經觸給下巴，僅餘面部露出水面，海面雜物實在太多，她的身體被一條繩索纏?，形勢危急，於是他拔出心口位置的反手刀，?斷繩索，最後才能協助她安全登上海事處的船隻。


危難中，驚慌令人不惜一切求生，同一時間令人不知所措。他的主管協助一位女士登上水警輪時，那名女士的手竟然緊握著一個手袋，而這個手袋的揹帶碰巧卡在船邊的罅隙。主管向她大叫：「你放手吧，如果不放手我們救不了你上來！」這句說話可能聽不進耳，就算聽到，可能驚慌早已令她不懂反應，仍然緊握不放，就算是三個大男人，也拉扯不了上船。「人可能在危急時發揮極大能力，」許家俊說：「我又用了那把反手刀將手袋的揹帶?斷，再把手袋還給那位女士。」


他們救光所有海上的傷者後，隨即游到船艙察探還有沒有其他傷者。「就在這時候，我們聽到一下哨子聲，」許家俊說：「好像朝早有雀仔唱歌一樣，突然清醒了。」由於船身垂直插在海面，穿?蛙鞋根本不能走上船首，於是他馬上脫下蛙鞋，爬了上去。「很高興見到還有人生存在船艙?頭，」他說：「三名傷者，包括媽媽和一對子女。」但當時那個窗口只開了一半，空間非常狹窄，「我們從那個罅隙中和她溝通，鼓勵她。」許家俊和一位同事每人伸出一隻手先將男童拉出，接著是女童，然而拯救他們媽媽的難度就大了，首先因為窗口空間狹窄，再加上她揹著逃生時就卡在窗口不能出來。「我和同事兩個男人沒法拉她出來，叫她能踩的地方也用力踩，嘗試用力，還是不行。」不過，拯救時間愈來愈緊絀，船身不停入水，有突然下沉的危險，而且漂浮的雜物有機會擊中傷者或自己，「再不救有危機，」他當機立斷：「我爬入去，一拉一推，救她出船艙。」在與同事合力拯救這名女士後，觀察船艙內沒有其他傷者後，便迅速離開，坐小艇回到滅火輪七號協助其他傷者。



人性的光輝

回到七號滅火輪上，船尾較為空曠的位置坐?很多傷者等待包?，但沒有人叫喊，情況亦不混亂，彷彿知道還有比自己傷勢更嚴重的傷者需要救治。「你不會見到有人爭先恐後，你亦會見到有小朋友，」許家俊回憶上船的第一個畫面：「他們比我想像中堅強，不會大聲嚎哭、大聲叫父母。」


當中傷勢較嚴重的兩名傷者，一個是大約六歲的小妹妹，另一位是大約六十歲的婆婆，她們上船前早已沒有呼吸與脈搏，馬上由眾多消防員接力搶救。這時有一位男士對一位同事說：「不用救婆婆了，先救小妹妹吧。可能小朋友生存機會大點，你們人手又不夠，先救小朋友吧。」救護員曾偉傑當時已經到達，接力搶救工作，他對那名男士說：「放心吧，我們兩個也會盡力搶救！」事後才知道，原來那位男士是婆婆的親人。「原來人性真的很光輝，」曾偉傑憶述拯救工作時心情沉重，不時低首停頓，回復冷靜後繼續說：「陌生人都可以?牲自己或家人，盡量去幫助其他有需要的人。」


「我感到很光榮」

拯救工作完成後，曾偉傑回到西灣河消防局，如平時落更一樣洗澡、換衫，收工時才發現自己原來真的很疲累，但他相信拯救工作進行時，所有同事與他一樣不懂得疲累。回家途中的心情沒有甚麼，直至回家後，家人端上一碗為他而煮的麵，他突然流淚。家人問他發生甚麼事，他回答：「雖然是一碗麵，我已經覺得很幸福，我有家庭溫暖，然而昨晚處理的傷者，他們很多失去了家庭。」連續兩三晚他也失眠。在晚上，環境一黑，也會浮現傷者和海難的情境，一定要亮著休息。


無論是落水拯救傷者的蛙人或是船上的救護員，工作本身就充滿?危機，不時面對生與死和難以預料的危險，就是因為相對的訓練、心理質素和體能賦予他們工作的重大意義。因此由面試直到今時今日，你問曾偉傑加入救護行列的原因，他仍會說想貢獻社會。他在記者會上最後的一句話是：「身為消防處的救護員，我感到很光榮。」


如何成為消防處潛水員（蛙人）？

香港消防處潛水組現時有108人分布在全港各區的5輛潛水車，包括銅鑼灣消防局、昂船洲潛水基地、沙田消防局、青山灣消防局及竹篙灣消防局。另外30人駐守在機場消防局。


資格：

1. 須是消防處常額編制屬員

2. 夠通過潛水員傾向性測試，包括：

　a）12分30秒內以拯救泳式完成500米游泳

　b）潛水25米

　c）踏水3分鐘

　d）配戴面罩、呼吸管及蛙鞋並肩重4.5千克鉛帶游泳200米，及在途中須在指定位置完成直式下潛（鴨式）的要求動作

3. 過勞工處（職業健康）科驗身

4. 成4星期的消防處初級潛水訓練

5. 成4星期的消防處高級潛水訓練

6. 成3星期的消防處加壓室操作員訓練


潛水員知多點

潛水員調派到任何香港境內的水底進行搜索及救援行動，潛水員亦需參與3級或以上的火警救援工作。消防潛水員亦聯同勞工處（職業健康科）操作位於昂船洲的加壓室，為市民治療潛水減壓病、氣體中毒及進行高壓氣療程。此外，潛水員更為其他屬員提供培訓工作，如急流拯救訓練、加壓特遣隊訓練、拯溺訓練及水中自救訓練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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